汽车行业销量数据“注水”现象引发关注,调查发现,部分车企为冲量、迎合资本市场或争取政策支持,通过经销商压库、虚签合同、自买自刷、拆分销售等方式虚增销量,甚至出现“零公里转售”等违规操作,这种数据造假不仅误导消费者、扰乱市场秩序,也让行业“销量迷雾”重重,真实市场需求被掩盖,专家指出,需完善数据监管机制,强化第三方审计,杜绝“数字游戏”,还行业以真实、透明的竞争环境。
被数字绑架的“繁荣”:汽车销量造假背后的行业迷思
在各大车企的年度财报、新闻发布会上,“销量同比增长”“市场份额再创新高”等词汇屡见不鲜,这些看似亮眼的数字,不仅是车企宣传的“金字招牌”,更是资本市场估值、经销商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据,在这片“繁荣”景象背后,一条隐秘的“造假链条”早已悄然形成——从车企总部到4S店,从数据上报到监管盲区,汽车销量“注水”的黑幕正悄然侵蚀着行业的健康肌体,随着多位业内人士匿名爆料、部分经销商集体“反水”,这场持续多年的“数字游戏”终于浮出水面,引发了公众对行业诚信的深刻质疑。
造假手段五花八门:从“自买自卖”到“空转库存”
汽车销量造假并非新鲜事,但其手段之隐蔽、操作之复杂远超公众想象,据多位前车企员工及经销商透露,当前行业内主要存在三种典型的造假模式,这些手段如同精密的“数据魔术”,在光鲜的销量报表上玩弄着障眼法。
一是“自买自卖”,左手倒右手的“幽灵销量”。 部分车企为达成销量目标,会通过关联公司或第三方壳公司,虚构终端销售订单,具体操作为:车企先将车辆“卖”给这些空壳公司,再由这些公司将车辆过户至指定“车主”(可能是内部员工、亲友或完全虚构的身份),完成“首次登记”后,这些车辆往往被闲置在停车场或低价抛售,形成所谓的“幽灵销量”,某合资车企前区域经理李明(化名)透露:“为了冲刺季度销量,我们曾一次性‘卖’出200台车给一家贸易公司,结果这些车后来全出现在了二手市场,折价抛售,完全扰乱了正常的市场价格体系。”
二是“压库甩锅”,转嫁压力给经销商的“生死游戏”。 这是行业最普遍也最残酷的造假方式,车企根据年度目标向经销商分派月度、季度销量任务,若经销商无法完成,将面临高额罚款、减少返利甚至取消授权的惩罚,为避免损失,经销商不得不“硬着头皮”接车,导致库存高企,资金链紧绷,一位德系品牌经销商王强(化名)无奈地表示:“去年我们店被迫多进了50台车,实际只卖出去20台,剩下的30台全堆在仓库里,车企为了数据好看,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,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二手车商亏本处理,一年下来少说亏了几百万,几乎是在为车企的‘KPI’打工。”这种“压库”模式导致经销商“血流成河”,最终形成“车企数据飘红,经销商生死挣扎”的怪象。
三是“循环开票”,空转库存的“资本闭环”。 更隐蔽的操作出现在新能源车领域,部分车企与电池供应商、充电桩运营商等“合作伙伴”勾结,通过“捆绑销售”虚构订单,车企向“合作伙伴”销售100台车,同时要求对方“采购”等值的电池或充电服务,资金在关联方之间空转,完成一个虚假的“销售闭环”,某新能源车企前财务人员张薇(化名)爆料:“我们曾和一家电池公司签订‘对赌协议’,只要他们帮我们完成季度销量,就多采购他们的电池,实际这些电池很多都积压在仓库,根本没装到车上,这纯粹是为了做高数据而进行的财务游戏。”
造假动因:KPI崇拜与资本狂欢下的畸形生态
销量造假的背后,是车企对“数字增长”的畸形依赖和行业生态的深层失衡,在汽车行业从增量市场转向存量市场的激烈竞争中,销量已成为衡量车企“成功”的核心标尺,直接影响品牌声量、资本市场信心及政策支持。
一是KPI高压下的“业绩焦虑”与“数字崇拜”。 多数车企对管理层实行“销量一票否决制”,为保住职位、拿到高额奖金,高管层往往默许甚至主导数据造假。“从总部到区域,层层加码,最后压力全压到经销商头上。”李明坦言,“在这种氛围下,没人敢说实话,因为说实话的人要么被调岗,要么被开除。”销量数字成为唯一的信仰,哪怕它是虚假的。
二是资本市场的“数字狂欢”与“估值游戏”。 对于上市车企而言,股价与销量数据直接挂钩,一份“超预期”的销量报告能瞬间刺激股价上涨,为融资、增发等资本运作提供便利,在资本逐利的本性下,销量数据成为操纵市场的工具,某新能源车企为了冲刺IPO,曾在半年内虚增销量超30%,最终因经销商集体举报而暴露,导致上市计划搁浅,给投资者造成巨大损失。
三是政策套利的“隐形诱惑”与“规则漏洞”。 部分地区对新能源汽车销量给予高额补贴、税收优惠,车企通过虚报销量可轻易套取大量资金,销量排名还直接影响车企在“双积分”政策中的交易收益,积分可以变现,进一步催生了造假动机,政策本为引导行业发展,却成了部分车企钻营取巧的“灰色地带”。
行业之殇:信任崩塌与系统性风险
销量造假看似是“企业的数字游戏”,实则对整个汽车行业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,其负面影响如涟漪般扩散,侵蚀着行业的根基。
消费者权益受损,市场公平遭破坏。 虚假销量误导消费者购车决策,部分消费者因轻信“热销”而购买滞销车型,面临贬值快、售后保障差等问题,更严重的是,若车企因造假导致资金链断裂,消费者甚至可能面临“车企跑路、车辆无法上牌、售后无人管”的困境,造假行为扰乱了正常的市场价格体系和竞争秩序,对诚信经营的企业极不公平。
经销商生态恶化,产业链风险累积。 “压库”模式导致经销商库存系数远超健康警戒线(健康值为1.5,而2023年部分品牌库存系数超2.5),大量经销商陷入亏损,甚至倒闭,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数据显示,2023年全国有近千家4S店关门停业,造假压力是重要推手之一,经销商作为连接车企与消费者的桥梁,其生存危机将直接影响整个产业链的稳定。
行业信任度崩塌,长远发展受制约。 当“销量”成为可以随意涂抹的数字,消费者对车企、对行业的数据失去信心,最终损害的是整个行业的品牌形象和公信力,正如一位资深汽车评论员所言:“当所有车企都在比拼谁的数据更‘漂亮’,没人再关心产品本身的品质、技术创新和服务体验,这样的行业注定走不远,也会失去消费者的尊重。”信任是行业的基石,一旦崩塌,重建将异常艰难。
破局之路:监管重拳、行业自律与价值重塑
面对愈演愈烈的销量造假,监管层已开始亮剑,2023年,市场监管总局、工信部等多部门联合开展汽车行业数据专项整治,重点查处虚报销量、虚假宣传等行为,多家车企因数据造假被罚款,部分高管被列入行业黑名单,释放出强监管的明确信号。
仅靠监管远远不够,根治销量造假,需多方合力,标本兼治:
车企需回归理性,摒弃“唯销量论”,转向高质量发展。 车企应将重心从“数字增长”的虚幻光环中拉回,真正关注产品力提升、技术创新、服务优化和用户体验,正如某自主品牌高管所言:“与其花心思造假,不如沉下心造好车,毕竟消费者用脚投票,数据骗不了人,市场最终会奖励那些真正用心做产品的企业。”
经销商需抱团取暖,建立联盟,抵制不合理压库。 行业协会应积极发挥作用,推动经销商与车企建立更公平、透明的合作机制,避免“单方面压榨”,让经销商在产业链中有更多话语权和议价能力,形成健康的厂商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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